在上海医院里,有这样一群热心人,他们不是医院员工,却常在医院出现。他们行走在门诊和病房里,为焦虑无助的患者纾解情绪,帮助解释就诊流程,协调组织患教活动……他们同样扮演着生命“摆渡人”的角色,让被疾病困扰的患者感受温暖,激发重新面对生活的勇气。他们就是医院里的“编外员工”,即志愿者。
志愿服务 真心换真诚
复旦大学附属儿科医院有一位知名志愿者——笑笑,近20年“常驻”医院,成为许多人都熟悉的“编外员工”。笑笑本名龚晓春,最早是上海造血干细胞捐献志愿者。
在闵行区万源路399号儿科医院门诊大厅前的“小布加油站”,记者见到了笑笑。他穿着格子衬衫、戴眼镜,“老克勒”范儿十足,多年不曾改变。过去,他做服装生意,如今退休了,有了更多闲暇时间,每周会来儿科医院2到3次。“小布加油站就是我们志愿者的家,每次来这里都可以有个歇脚的地方。”笑笑说。
“为啥选择来儿科医院当志愿者?”当被记者问及时,笑笑道出缘由:“我喜欢孩子,也特别有孩子缘。在医院看到孩子们那天真、求助的眼神,打心眼儿里想为他们做些什么。”朴素的初衷,支撑着他一路走来,从最开始的单打独斗,到带领一支40余人的志愿者团队,历经近20年,团队人数增至200余人。
得益于志愿者团队的坚持不懈,儿科医院近年来多项人文服务顺利开展。2008年汶川大地震后,7名来自四川的小朋友被安排到儿科医院曾经的老院区救治,需要志愿者帮助。一声召唤,二话不说,笑笑带领志愿者为这群刚刚遭遇不幸的孩子做心理辅导;从家里熬制骨头汤带到医院,给孩子们补身体;志愿者还专门学了川菜,只为让孩子们尝到家乡的味道,一解乡情……温馨有爱的点点滴滴,滋润着孩子们的心田,治疗结束后,他们告别了上海的“爸爸妈妈”回到四川,上海就此成为他们童年记忆里不可磨灭的“第二故乡”。
志愿者作为医院里除了医护外的第三类人,为助力医患和谐发挥了不少作用。前段日子,儿科医院借鉴国外儿童医院的人文做法,在多年探索住院患儿“小小心愿”服务的基础上,创新推出“生日闪送”,即给住院后恰逢生日的孩子送上生日祝福。副院长翟晓文提出这个理念后,笑笑带领志愿者团队立刻尝试落地。
“效果出乎意料的好!”笑笑带着志愿者,在医护陪伴下走进血液科病房,为11岁的阳阳(化名)唱了生日歌,送上一份生日礼物,志愿者小伙伴还顺带演奏了二胡名曲《赛马》。20分钟的“生日闪送”“使命必达”,阳阳开心地拍手,绽放了久违的笑容,妈妈却偷偷抹了眼泪,“我们是从内蒙古来的,这首曲子让我想到了家乡。真没想到,上海的医院这么有心,我打心眼儿里感谢!”
笑笑做志愿者,是一种天然的“输出”。他没有豪言壮语,志愿服务犹如生活中天然的一部分。
八旬志愿者
坚持报到
复旦大学附属华山医院有一位“全院皆知”的志愿者老许。83岁的许全生在神经内科渐冻症专病门诊做了17年志愿者。时至今日,他依旧每周三前来“报到”,为不少患者的求医看病指点迷津。
周三一大早,华山医院门诊大楼五楼35诊室,人头攒动,远远就能看到穿着橙色马甲、精神矍铄的老许,“70岁的时候,医院相关负责人来问过我,坚持当志愿者身体是否吃得消,我觉得自己身体还不错,愿意在这里发挥价值,帮助更多病友”。就这样,老许成为华山医院名副其实的“编外员工”,一干又是十多年。
老许的志愿服务属于垂直领域,专门负责渐冻症专病门诊的引导分诊等。“我妹夫刚退休时就得了这个病,妹妹生活能力不强,当时我陪着他们四处寻医问诊,在外兜了大半年的弯路,最终在华山医院找到对口诊疗。”老许道出最开始做志愿服务的缘由。十几年前与华山医院结缘,并未因为妹夫的过世而中断。在小小一方渐冻症专病门诊区域,老许看到了无数患者的焦虑、悲伤甚至绝望,他决定用自己的点滴力量,为需要的人送上些许温暖。
渐冻症群体中,有年长患者,也有正值壮年的患者。老许回忆:“每每看到年轻的生命被疾病绊住,感觉天塌了下来。痛心之余,我也会把更多的病友经历告诉他们,鼓励他们积极面对人生。”老许能发挥的作用着实不小。据他观察,患者在外辗转就诊起码半年以上,不少人绕了一大圈,才找到规范治疗之处。作为曾经的患者家属和资深志愿者,他安慰患者之余,也会澄清大家的认知误区,“目前医生对渐冻症还缺乏有效的根治方法,只能缓解症状,外面如果有根治渐冻症的广告,都是假的,千万别信”。
志愿者如何助力医护的日常工作?曾经有青海患者慕名首诊,患者和家属揣了一肚子的问题,医生花了50分钟问诊,后续患者等得不耐烦,意见很大。遇到这种棘手的情况,老许就能发挥大作用,他帮忙在候诊时与患者初步沟通,做好医患之间的桥梁。华山医院神经内科医生陈嬿评价道:“老许能帮我们分担不少。”
做了17年志愿者,老许也已成了半个专家,“患者到底是不是渐冻症,我几乎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”。他总结出属于自己的经验,大动作可以,小动作不行;说话有些大舌头;腿脚提不起来,常常会摔跤……患者如果符合这些症状,来华山专病门诊就对了。与此同时,他也会强调:“自己并不是医生,最终诊断还是以医生为准。”
与渐冻症专病门诊相伴的这些年,老许结识了许多朋友。每年,不少渐冻症患者盼着他和志愿者们组织的活动,相互倾诉、相互鼓劲,共同渡过人生难关。就在不久前,患者老王的老伴来电咨询,老王已是古稀之年,患渐冻症7年多了,最近他和老伴商量签署遗体捐献,特意来请教老许具体流程,“这许多年来,我们早已成为一家人,随访时在医院聊聊天,逢年过节相互问候,成就了一段特殊的缘分”。
午后,陈医生看完最后一名患者,老许的志愿服务告一段落。他去医院食堂吃了个简餐,一路与老相识打招呼,“到了我这个岁数还能为大家做点事,我很开心,也很乐意”。
传递善意
惠及众人
上午10时许,在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瑞金医院门诊大厅,琴声悠扬悦耳。步履匆匆的患者与医护人潮中,几个亮眼的红色身影在忙碌。自助报告机旁、志愿者服务窗口处、三角钢琴前……她们在此拥有同一个名字——“广慈家园”志愿者。
路途奔波,风雨无阻。今日在岗的3位志愿者均已年过花甲,最久的在瑞金医院参与志愿者服务逾14年,最远的每次要从虹口区赶过来。医院社工部负责人介绍,他们或是癌症康复者,或是癌症康复者的家属,他们用一颗颗“被需要”的心温暖、照亮着一群群素昧平生的人,也一次又一次点燃自己拥抱新生活的勇气。
76岁的朱美兰接过患者的医保卡,在自助机上熟练操作起来。“那年是2010年上海世博会,居委召集志愿者,问我有没有意愿,我就报名了。没想到,除了生病休息了半年,就一直坚持到现在。”作为门诊助医志愿者组长,她笑言,“2014年,我查出乳腺癌,好在有志愿者大家庭鼓励我,在瑞金医院一边治疗一边康复,才能尽快走出来。”
生病了,要不要再继续做下去?朱美兰等待的橄榄枝伸向了她。“朱阿姨,您恢复得很好,如果您还想来,我们肯定欢迎您。”手术半年后,报告显示一切安全。她又回到了熟悉的门诊大厅,“能回归社会的满足感,大大安慰了我”。
自助报告机、挂号机都是新事物,一些鲜有看病经历的年轻人有时也会驻足迷茫,怎么让别人“信得过”自己?朱美兰拍拍胸脯,“我们适应性很强的。机器一换,脑子跟着换”。她还记得,最开始反复有人提:“我付了一张100元给机器,怎么不找零”“余额会转进医保卡的,后面看病用。如果急着要取出来,可以去二楼10号窗口退费”……看到老人往插卡口塞硬币,她眼疾手快制止,“爷叔,这不好投币,机器要坏的”。
“叫什么奶奶?叫老师!”站在一群大学生里,吕欣笑道,“你们尽管问问题,和瑞金医院有关的随便问,不要有顾虑。”1小时后,她带着大家在院内转遍角角落落,年轻人心服口服。吕欣的岗位在预约检查、挂号的便民服务中心隔壁。这是门诊大厅的“重镇”,1分钟内要服务四五个患者,小到“扶梯、电梯在哪里”“有没有卖水的”,大到异地医保结算、大病医保政策,吕欣统统作答。
“她是许多志愿者的师傅。”朱美兰在一旁补充,“看看她的笔记本和地图就知道。”记者翻看着密密麻麻的记录,还用荧光笔打了星号标记,“这些是周末也开诊的科室,我都标注出来。哪些科室没有急诊,哪些检查换了楼层,新大楼又有哪些新布局,社工部老师们及时在群里更新信息,我就记下来,这样才能满足患者的解答需求。”
爽朗利落的她也有柔情。有年轻患者尚未开口,已泪眼婆娑。吕欣拍拍她的背,“看看我,乳腺癌已经康复40年了”。拿着确诊报告的患者止住泪水,不可置信。“如果不是生病,我和很多人并不会遇到,这也是一种特殊的缘分。”吕欣说,在疾病治疗中感受过奇迹的她,继续将这份善意传播给更多有需要的人。
“没弹错吧?我还是有点紧张。”沈慧芳收好琴谱走下来,当天,她演奏的是《美丽的梦神》。琴谱本从最初的8首曲子,到如今的30余首,见证着4年来她一边陪伴丈夫走在抗癌之路上,一边从音乐中汲取疗愈力的故事。
不少在门诊听过沈慧芳演奏的患者问她,以前是不是音乐从业者。“其实,57岁那年我才第一次接触钢琴。”她告诉记者,在老年大学里零基础学琴,没想到很快就用上了。做音乐志愿者的那一年,丈夫在瑞金医院北院查出大肠癌,已转移至肝、肺,所幸副院长赵任为其手术后,至今病情平稳。在家里,丈夫一不舒服,沈慧芳就弹琴给他听,“老头子说,比吃药感觉还要好。原本只有吃饭、吃药、睡觉的人生,被音乐又赋予新的意义”。
几年前,重新修缮的瑞金医院门诊大厅围出一块休憩区。“有的患者体力不支,看完病要休息休息;有的患者拿到报告,一时间不能接受,就呆呆地坐着。”有人举起手机拍摄,也有人默默流泪,因疾病聚集于此的人群在音乐中寻求救赎。沈慧芳始终记得,有一位患者来到琴边问她,能不能弹一首生日快乐歌。“老年大学没教过这首曲子,好在不算很难,我就弹给他听了。比起弹得好听,我更希望能用音乐打动人心。”
顾泳、黄杨子
摘自《解放日报》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