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凤头发比同龄人白得早，30岁出头就冒白发，如今48岁，脑袋上70%的头发都白了，加上她不爱化妆，不熟的人还以为她奔60了。前几年大凤还经常染发，今年年初看到有年长的女明星顶着白发上春晚，一样又飒又美，她从此不染头发，说自己与白发和解了。

　　那天下班路上，大凤正往地铁方向走，头里一个小区里走出仨人，妈妈抱着娃在前面走，孩子的奶奶或姥姥在后面跟着。白白胖胖的小女孩着实招人喜爱，水汪汪的黑眼睛一直盯着大凤看。大凤喜欢小孩子，看这个宝宝这么专注地望向自己，她开心得不得了，紧走两步，凑到孩子跟前，笑眯眯地说：“这小朋友长得太可爱了，还不到一岁吧！”孩子妈妈听到有人夸，微微回了一下头，笑着说：“8个月大了！”“哦，瞧这白白嫩嫩的，将来准是个小美女！”大凤的情绪价值给得足足的，孩子妈妈和身后的老人都笑开了花。那位奶奶或是姥姥一定也是个爱聊天的人，而且特别有礼貌，立马指着孩子搭腔：“宝宝说，谢谢奶奶！”

　　“奶……奶！”听到最后两个字，大凤感觉自己瞬间石化了。她真想回复一句什么，可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，脚底下的步子慢了，腰板也没力气了，整个人好像突然萎缩了一号。深一脚浅一脚迈出几步后，大凤突然来劲了，快速走到马路对面，跟那娘儿仨保持距离。为了不显得太突兀，她还进了一家便利店，磨蹭了几分钟再出来，三人已经从视线里彻底消失。

　　一个称呼，让大凤的心情立刻就不美妙了。回到家边做饭，边在群里跟几个女同学嘚啵这件事。大伙都安慰她，说她们也遇到过类似情形。二妞说，前天她去拿快递，一进门，驿站干活的那老头儿居然特别担心地看着她说：“大姨您别往里走了，地上东西多可别绊倒了您，手机尾号多少，我给您找……”“他比我还老了，竟然管我叫大姨！要不是为了拿快递，我真想扭头就走！”一阵嘻嘻哈哈打岔，大凤的心情好了点。

　　晚上躺下睡觉，这件事还在脑子里转。哼，奶奶！大凤气鼓鼓的，也有点悲哀——对方没情商是绝对的，但顶着一头白发的她，恐怕也真的很显老吧！漫无边际的思绪让她想起一件事：当年，有个刚毕业的小同事跟她说，她父亲推着自行车在菜市场问鱼贩子：“这虾怎么卖？”“大爷，虾一百块钱三斤，倍儿好！”小同事的父亲一言不发，决绝地推着车子走了。走出去两三米，又原路倒车回来，直视着鱼贩子说：“叫谁大爷呢，记住喽，我是你大哥！”想到这，大凤笑了，看来无论男女，在习惯已经老了这事之前，都有一番挣扎。

　　她拿过手机，点开购物App，下单了一盒染发剂，黑茶色的。

　　天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