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十五、川江运粮船(11)
大哥到重庆仓库,就是他(谢永存)托一位姓寿的政府要员介绍的,所以仓库主任对大哥与我都特别关切,每月都有一石米折算工资,这在当时来说已很难得。
大哥随即带我进入重庆仓库的大办公室,那是一个面积相当于足球场的特大房间,实即粮食仓库的底层,里面摆着一列列长方形办公桌,大约有一百余张,显得相当拥挤。大哥把我带到他原来的座位,桌上已经摆着好大一摞公文稿,指导我如何抄写。周围的职员好像都已知道大哥的工作将由我接手,而我又还是个小孩,所以只点头或微笑示意,没有任何人前来寒暄。也许仓库主任的大办公桌正好面对整个办公室,并且与我们这排办公桌同靠一面墙,使他随时可以观察每个职工的勤惰,所以大家不便在上班时间交谈吧。
从流浪川江到抄写公文,自然是一个很大的变化,但我却比较容易适应,因为抄写公文本身并不复杂,无非要求毛笔楷书,端正整齐,不得涂改。至于公文程式,原稿业已严格遵循,必须率由旧章,不必别出心裁。大哥从小就在祖父亲自督教下练习书法,他那笔赵(孟頫)体字用来抄公文真是有点大材小用。幸亏我在“爰居”随周承超练过几个月毛笔字,否则就会因为书法落差太大被炒鱿鱼。与川江运粮相比,仓库抄写真如一步登天,既无繁重体力劳动,又无船沉人亡的危险。但临时雇员也有自己的苦楚,因为这是地位很低的非正式职员,实际上是介乎职员与工友之间,所以仓库中任何正式职员都可以随时使唤你,而当时又没有任何劳动法与合同可以维护自身权益。大哥因为是临近毕业的大学生,而且仪表与才华均属上乘,所以同事不敢轻易欺侮。可是我却毫无社会经验,外貌与举止仍像一个少不更事的中学生,自然容易受到周围个别刁滑之徒的愚弄,而此人就坐在我的邻桌,每天都由他向我布置具体抄写任务,俨然成为我的顶头上司。
我所从属的是秘书室,最高负责人为主任秘书,相当于仓库主任的秘书长。其下属有科长、副科长和几位科员。每天给我下达任务的就是其中一位科员,大约三十岁,白净面孔,斯文一脉,对人也比较温和。起初,他可能低估了我的抄写能力,每天布置的任务我都能从容完成,稍后他不断增加抄写数量,使我从上班到下班必须不断地抄写,晚上还经常需要加班。我逐渐有点纳闷,因为其他科员们也有抄写任务,为什么偏偏拿这么多公文稿交给我抄?
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