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柳 色

杨福成

  春天的河畔,柳色最是动人。

  远远望去,一树树新绿笼着薄雾,像极了水墨画里晕开的淡彩。走近了,才看清那绿是分层次的:老枝上的深碧沉着稳重,新抽的嫩芽却娇俏得仿佛能掐出水来。柳条随风轻摆,将晨光筛成碎金,洒在青石板上斑斑驳驳。

  记得儿时,老人常说柳树是最知春的。立春刚过,别的树都还在沉睡,柳枝就已悄悄泛青。待到春分,它又第一个垂下绿丝绦。可这早慧的柳,却也是最懂谦卑的——它总是低垂着枝条,尽可能地贴近大地和水面。

  柳色渐深时,常有燕子穿梭其间。它们衔泥筑巢,在柳枝间起起落落,将春意编织得更加绵密。偶尔有顽童折下柳枝,编成环戴在头上,那稚嫩的笑声与柳色一样清新。这时的柳,又像一位慈祥的长者,包容着所有的生机与欢愉。

  暮春时节,柳絮开始飘飞。那轻盈的白色精灵,随风起舞,落在水面上,落在行人的肩头,落在记忆的深处。它们不似桃李那般艳丽,却自有一份淡雅从容。这不禁让我想起《增广贤文》中的那句谚语——“无心插柳柳成荫”,说的是柳树生长不择地,随遇而安。

  人生何尝不是如此?与其执著于繁华,不如学柳树般随缘自在。

  柳色渐老时,已是初夏。此时的绿,是浓浓的,厚重的。蝉鸣声中,柳枝依然低垂,却多了几分沧桑。它见证过太多春去秋来,却始终保持着那份温润与从容。或许这就是柳的智慧:不争不抢,却总是怀揣最美的春光。

  夜深人静时,我常独坐柳下。月光透过枝叶,在地上织就斑驳的花纹。柳条轻拂,似在诉说我内心的故事。这时的柳色,已不仅是眼中的风景,更是心中的一方净土,一位谦谦的君子,它教会我们:生命最美的姿态,莫过于在繁华和喧嚣中保持淡泊,在沧桑和纷争里守住本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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