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小就深知从我唇间纠纠结结挤出的每个字,既硬邦邦又像带着刺,在所有场合保持沉默,常常是我最好的选择。
或许源于此,从不发声的我在很小很小的时候,就一直默默地寻找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,并沉浸其中,陶醉且享受。那些独属我自己的声音,藏在土里,藏在树上,藏在不为他人察觉的角落。它们都是小小的,脆脆的,一如我社恐的性格,声音里有种试探的味道。
年代很老的土墙下。有个孩子,很专注地寻找,目光一触及白色的小点儿,惊喜就拢上脸庞。小心地抠,白色面积扩大,就抠出了蜗牛壳。一个,两个,三个……攒了很多蜗牛壳后,那孩子来到砖墙下,捏着蜗牛壳对着墙按上去,就听到了脆脆的破损的声音,那个蜗牛壳就完成了自己的使命。那时的蜗牛壳已是蜗牛们废弃的房子,挤压时绝不会有心疼的感觉。不是一切废弃物都没有用处,蜗牛壳就被童年的我所喜欢。
粗大的白杨下。同样有个小孩,聚精会神地寻找杨树身上的水泡儿,找到了,用大拇指重重地摁上去,一个一个地摁上去,水泡儿“噗”“噗”地炸裂,声音很轻很轻,得耳朵贴着树身听。不知道杨树身上何来水泡儿,更不知道我摁破它们,是为杨树挤破脓包救治,还是伤害它们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希望?因为不知道,便既兴奋又不安。
是不是因为自己五音不全,才努力地想寻找或创造属于自己的声音?还是因为太弱小了,总想着以毁坏什么来印证自己的强大?
直到某一天瞧见契诃夫说过的一句话,大致是:世界上有大狗也有小狗,所有的狗都应当按天赋的声音叫。我才为一直在寻找属于自己的声音而心安。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