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天清晨，独自走在路上，天还没怎么亮。不知道为什么，突然想起鲁迅的《药》：“街上黑沉沉的一无所有，只有一条灰白的路，看得分明。”华老栓因为心怀给儿子治病的希望，“倒觉爽快，仿佛一旦变了少年，得了神通，有给人生命的本领似的，跨步格外高远。而且路也愈走愈分明，天也愈走愈亮了”。他的希望最终落空了，那个金贵的“人血馒头”，并没有能够挽回小栓的生命。而我又是怀着什么样的希望，在天色未明的清晨出门？

　　我忆起简·爱曾在黑夜的荒原上，在冰冷的雨中彷徨无助，落入绝境。这时她看到一线亮光，于是她在地上躺了一会儿以积蓄力量，然后往那亮光爬去。接着她再尝试拖着精疲力竭的双脚慢慢朝它走去，在沼泽中摔倒了两次，但都爬了起来，振作起精神，继续向前方走去。这个外表柔弱的孤女，表现出如此惊人的“钢铁般的意志”，只是因为：“这亮光是我微乎其微的一线希望啊，我必须到它那儿去。”

　　曾听一位教师前辈讲起往事。几十年前他在农村插队，一个下着大雨的漆黑夜晚，他在泥泞中走了很久很久。忽然，远处出现了一点灯火，那一刻的激动心情，他至今难忘。后来，他用这段经历来比喻教师生命的意义：就像在黑暗中摸索，为自己寻找光亮和道路。过程中迸发出的思想火花、发出的探索声响，被年轻人看见、听见了，他们以为这就是“启蒙”。但其实，那个摸索的人，首先是在为自己寻找生命的光和路。

　　此刻我在黑夜里孤独写作，让词语在思想的火焰中噼啪作响，不也是在为自己的生命寻找光和路吗？这点点光亮，不知能否传到远方，哪怕只照亮一两个人的黑夜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