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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明费宫人故里”史料缀拾

——匾额文史之四十六
吴裕成

  天津老城改造前有条大费家胡同,乾隆县志已见记载:孝行坊“在城内鼓楼东街南,费家胡同口,旌孝子倪维城”。这座牌坊,康熙年间编纂卫志时已废。费家胡同建于明代,又称费家巷。天津卫的千户官费胜在此落户;费胜的儿子费敬之袭千户,升卫指挥佥事;其后,子袭父职的费荣,又升作天津卫指挥使。有明一代,费家世世承袭,代代簪缨。清康熙时,费家胡同的费姓家族部分迁至南门里路东,形成小费家胡同。称“小”称“大”,便于区分。

  旧时,东门里大费家胡同口,还曾有座“明费宫人故里”木牌坊,匾由书法家华世奎题写,1918年秋天津社会教育办事处建立。社会教育办事处设在城外西北角,其时主持人为清末津地“学堂林立”之说称誉的兴学推动者林墨青。

  1916年,林墨青曾在《社会教育报》著文:“明崇祯甲申之变,有费宫人刺虎一事,见袁才子所作《刺虎歌》,剧本中亦有《刺虎》一出,而皆未表明宫人里居籍贯,致潜德幽光,湮没不传。或以讹传讹,竟有误作他人者,斯不得不亟为征实者。按,天津东门内费家胡同即费宫人故里;又西门外烈女祠中所供神牌,正面第一座就是费宫人。考之《津门征献诗》引《缄斋杂识》,宫人小字贞娥,旧传津城内费家巷为宫人故里,疑即天津卫指挥佥事费敬之族人也。道光年间,邑前辈创立梅花诗社,咏宫人故里诗,各体俱备。”《津门征献诗》完成于同治年间,编著者华鼎元以“缄斋”名斋。

  林墨青撰文,有感而发。他针对的,是当时戏曲、大鼓表演,将费宫人传说“讹为韩桂贞”。文中记西门外烈女祠供奉费宫人牌位,惜未言及始于何时。

  林墨青这篇《正俗》文章,为社会教育处建立费宫人故里牌坊,提供了背景材料。1930年《天津志略》刊载这一牌坊照片,并记“津人追吊之,故至今巷尤以人传”。

  费宫人传说,起自明清易代之际。1644年甲申之变,由李自成起义军攻占北京揭开大幕。宫女费氏刺杀李自成部将的故事,经邹漪《启祯野乘一集》、计六奇《明季北略》等野史笔记记述,为《明史》采纳,“宫人费氏,年十六”,李自成“以赏部校罗某”。“费氏怀利刃,俟罗醉,断其喉”,遂自刎。早期的记载,均不涉及费宫人里居籍贯。后来的文学戏曲,则讲被刺者名虎。

  以津城东门里为费宫人故里,较早的材料见于樊彬《津门小令》。组诗写于嘉庆戊寅年(1818),其一为:“津门好,轶事几搜罗。杨柳营开周总帅,桃花血溅费宫娥,姓字未销磨。”附自注,“东门内费家巷,相传明费宫人故居”。六年后,樊彬诗《镇海门内费家巷相传为故明宫人费氏居址,同人作诗吊之,率成绝句四首》,这首同人结社之作写于甲申年——道光四年(1824),明清易代整三个甲子。

  又有高继珩《天津城内东偏费家巷传为明季费宫人故里》诗:“我来故里访遗迹,堂前燕子无人识。当日门楣何处寻,故老难逢空叹息。”据樊彬所作高氏小传,其嘉庆戊寅年中举后,来津教家馆多年,与梅成栋、崔旭等人结梅花诗社。梅成栋有《费宫人故里歌》:“青史模糊考未真,人言故里在瀛津。门楣想象今何在,委巷尤标姓氏新。”樊彬、高继珩、梅成栋几位咏诵“故里”,但尚未寻到有关费宫人的遗迹。

  大约30年后,长芦盐运署知事赵泌《费宫人刺虎》诗,题序:“宫人,故天津费家巷人;乡人即其居宅,立祠祀之。”赵泌来津任职在咸丰四年(1854)。咸丰年间,费家胡同已立起费宫人祠,但仍有人不以为然,周宝善《津门竹枝词》:“费氏宫人有旧居,非因刺虎耀乡闾。史编明载非津产,大道贞珉误刻书。”

  光绪年重修府志,认同故里之说并给出理由,一是地近北京,“明代固多选入掖庭,费氏度为津人”;二是“鼎革之际,津地人文未盛先无记载,不足为异”。这没能说服方志家高凌雯,他将“未知所据”写入1931年刊印的《天津县新志》。

  文末,再引樊彬那首“费家巷相传为故明宫人费氏居址”诗:“蜀宫花蕊空才貌,未解胸中贮甲兵。”这是以费宫人与后蜀亡国时宫妃花蕊夫人相比。花蕊夫人被赵匡胤纳入宋宫,问她:“何不殉国?”答:“君王城上竖降旗,妾在深宫那得知。十四万人齐解甲,更无一个是男儿。”这位花蕊夫人,姓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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